猫又（八）
<八>
银八小的时候，住在隔壁的老爷爷总是爱跟他讲各种各样的鬼故事。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银八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的时候，隔壁的怪爷爷就拄着拐杖扮着鬼脸隔着花圃对银八说，“别那么高兴啊小鬼，小心快乐被鬼吸走了只留下悲伤给你哦！”
虽然这位爷爷跟银八说过的乱七八糟的鬼故事在银八幼小心灵留下难以言喻的心理创伤，不过“快乐会被鬼吸走了”这一句话银八从小到大都没有相信过，信奉享乐主义的银八坚持认为，人生得意须尽欢。毕竟，心情好的时候酒也特别美味。
从没有想过，有些事情就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引擎急刹尖锐的声音，一声钝重的撞击声，原来还在马路边吵吵嚷嚷的小鬼全部安静下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和躯体掉落地上的闷闷声音像水波纹一样在耳边一圈圈回荡着，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抬起头，看到刚才在马路对面一边向着他们挥手一边抱着纸箱的向他们跑来的纤瘦的少年此时一声未发就倒在了黑白相间的斑马线上，身下缓缓流出红色的血液。
车祸发生后，交通警察和救护车他们很快就来到。医生带着口罩完全看不清表情，他们用冷静的语气指挥着救护人员从车上搬下一件件救生的机器就行救援，警察分成两批，一批去维护现场控制肇事司机，另一部分拿着本子走到他们那边一遍又一遍地逼问着事故发生的细节，不厌其烦地打断他要求他说得更为详细一点。
当时，暴躁的土方一直用手捶着路灯，指着负责接待他们的警察来骂，新八垂拉着眼和自己红着眼睛的姐姐安抚蹲在地上哇哇大哭的神乐。银八没有管他们，或者说他也没有心神冷静下来，面对着那些一副公事公办神情冷淡的人民公仆的脸，他没有理会他们的问话拨开了围在他面前的警察径直冲到了警戒线内，那些医护人员已经为少年盖上了白布收拾着摊在地上的仪器，他一手揪住一个医生的衣领瞪着他，一手攥紧拳头竭力忍着，过了好一会艰涩的喉咙才挤出了两个字，“救他。”
救护人员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眼里的同情一瞬即逝，他试图让银八松手，然后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是死者的家属吗，我们已经联系了法……”
听到这里，刚才一直忍耐不发的银八彻底忍不住了，他脑子关于理智的那一条神经“轰”地一下子被掐断了，抬手一拳准备砸到医生的脸上的时候，在维持秩序的警察闻在这一刻赶到立刻架住了他，把他拖到了包围线外。
被拖着走的银八没有激烈的挣扎，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现场，他不相信这个是现实，好端端的毕业聚会happy hour怎么会变成了这种的事情；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刚才还跟自己吵架玩闹赌咒发誓一会会给老师一个惊喜怎么转过头变成了这种惊吓；退一万步，就算这些事情都发生了，但是怎么这顶假发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呢，他明明就很结实很耐打啊，那个医生说什么已经尽力了是骗人的吗，机器都坏掉了吧，电视上不是也放过就算没了心跳只要过一会整个人坐起来的新闻吗……
银八这样想道，脑海里混沌极了，他努力地告诉自己这事情不是真的，或许自己压力太大了做了这样一个梦，只要他醒来了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其实自己还站在课室上，小鬼们边听着窗外响亮的蝉鸣一边无精打采地听着课，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托着头记着笔记，偶尔抬起头，褐色的眼睛深深的好像一泓清泉，透亮得让人情不自禁沉溺下去。
可是，这一个恐怖的梦境，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